吉云战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宝石蒙古刀,眼中还带着迷离的醉意,幽幽说道:“这细作方才在情急之下还咬掉了我卫兵的小指,真是该死,我方才都问了他,他坚称没有同党,这要是来俊臣在,就什么都查出来了。”
姒华言的表情似乎并不宁静,他平直的嘴角紧紧抿着,似乎有一丝不安在上面隐约浮动着。
王孝杰一听吉云战说他不如来俊臣,本来就暴躁的脾气愈发的愤怒起来,他一把抽出刀,恶狠狠地抵上了清无的脖子,说道:“再不交代!本将军一刀送你归西!”
那冰冷的刀刃抵在清无脖子上的时候,他的心理防线便崩溃了,先是一滞,吓得一动也不敢动,当即哭着喊道:“小师弟!小师弟!救命啊!”
九念是听到了二师兄这样濒死的凄厉声响才猛地从床下爬出来的!她心急如焚,死死的握着拳,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,帐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红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,立刻跪在了王孝杰面前,哀求道:“贱婢该死!贱婢该死!贱婢便是他的同党!”
王孝杰放下刀,走上前来揪住了她的头发,像是揪住了兔子的耳朵,红笺痛呼一声,急中生智道:“这男人是我的相好,是想与我见面才偷偷混入这军营的!实在不是什么细作!”
九念心一惊,红笺这是在替她挡刀!
王孝杰气坏了:“混账!”
他一脚将红笺踹倒在地,几个士卒冲上来,纷纷揪住了红笺的头发。
红笺痛苦的尖叫着,听在九念的耳里实在揪心,她终于忍受不住这般折磨,将头上的波斯帽子一扯!疾步冲出去!撩开了帐帘!
“住手!”
她凛然立在了那帐门口,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!
二师兄万万没想到她真的会出来,低低的叫了一声小师弟,而躺在地上的红笺,嘴角的血痂再次裂开,淌出鲜红的血来,焦急地大喊了一声:“娘子!”
她为什么要出来!为什么!要死就让她来替她死好了!红笺绝望的看着她,眼泪不停地落下,反正,她也是活够了...
吉云战有些错愕,王孝杰好半天才认出她,眼中的凶光更加深了几分,而姒华言,淡漠的眸中似暴风前的深海,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表情,只不过他紧握的双拳背在了身后,身子异常僵挺。
九念一步一步的踱步出了军营,冷静而理智的看了一眼被控制住的红笺和二师兄,也顺从的在王孝杰面前跪了下来。
立刻上来两个兵卒,用刀指着她。
九念左右看看,咬咬牙,解释道:“王将军,我便是那个同党,那军妓是被我要挟才会这样说,和她并无关系!可我和他也绝非细作。”
王孝杰哪里还给她解释的机会?
尽管只在侯思止行刑那日见过她一面,但王孝杰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!她是来俊臣的女儿,是那个害死他义子和兄弟的酷吏之女!
王孝杰的刀不由分说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,吉云战和姒华言皆是一惊,王孝杰冷冷的笑了笑,道:“真是冤家路窄呀?”
吉云战连忙上前,语气有些焦急的对王孝杰说:“王将军,她是来俊臣的女儿,来俊臣虽作恶多端,却对皇上忠心耿耿,她定然不是什么细作...”
九念微微抬头,冷然看向吉云战,她万万没想到,吉云战脸上那永远趾高气昂的神色竟为她而变得惊慌,语气中还带着请求的意味,这着实让她讶异。
而令她心寒的是,她的仇人站出来替她说话,可姒华言却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,屹立在她的面前,冷然相对。
仿佛昨夜那个与她不分你我的男子,那些浸透骨髓的炽热,都不是他一般。
王将军见吉云战替她说情,微微有些诧异,问道:“贤侄可是与这女子有过什么交情?”
吉云战微微收了收脸上的失态,冷静道:“并无交情。”
王孝杰点了点头:“无论是不是细作,擅闯军营都是重罪!”
正在这时,二师兄忽然急中生智,呼喊道:“将军!将军我们是来从军的!”
王孝杰一听更恼火了:“你当本将军是三四小孩子吗?由着你们这样糊弄!来人!把这个细作给我杀了!”
九念听闻要杀二师兄,一下子站了起来,就要冲上去,却被人两个人扳住了肩膀,九念挣扎道:“王将军!我与他混入军中不过就是为了救个军妓!你身为威武道总管!是不是细作难道就一点辨别的能力都没有吗!凭什么滥杀无辜冤枉好人!”
王孝杰气息一扬,怒击反笑:“你个小丫头居然敢指责我?”
二师兄纵使到了这个时候还总是语出惊人,嘴欠的插了一句:“他不是小丫头,他是我师弟!”
九念瞪了他一眼,示意他不想死的话就闭嘴,然后凛然对着王孝杰道:“你不过是记恨来俊臣,我是他的女儿,你有本事冲我来!放了他们!”
王孝杰为之一振,竟想不到这样一番话竟是从一个小女子口中说出,他不禁气得发笑,转头看了看吉云战和姒华言。
“嘿!你们听听,你们听听!”
吉云战和姒华言的脸色皆不怎么好,姒华言鼻息间的呼吸仿佛都在秉着,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张倔强的脸。
九念看了眼二师兄,他的目光也正复杂的看着她。
“娘子...”红笺趴在地上低低的哭泣。
一个是与她一同长大的红笺,侯思止心心念念想要救出的红笺,一个是本就是来帮她的二师兄,九念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事?
王孝杰戏谑的看着九念,仿佛看着一只挣扎着的,待宰的羔羊,他走过去,缓缓说道:“冲你来?呵,先不说你们是不是细作,你的这位朋友,咬断我军营士兵的一根小指,你若是能够替他承担,我便放了他!”
王孝杰使了个眼色,架着九念的两个兵卒便放开了她,九念血性的眼眸一紧,几乎是一点都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,当即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,将左手置于旁边的石台之上!手起失落!“哐”的一声!那石头便重重的砸碎了她的小指!
“不要——”
手掌间瞬间流出了温热的鲜红色,那血多得吓人,在这料峭的早晨升腾起白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