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佃户自然是不肯的了。虽然提高租子在旁的地方也是有的,可这一片,还真没有这么高的租子的。可施赵氏也是坚持,坚持不肯多给一成的米粮。这佃户也傻了,因着都是乡里乡亲的,再加上这租子也都是惯例了,一向都是五五分成的,因此也没写个文书。可到底哪里能甘心的,闹到族长族老那,闹到里长那。最后要来了这一成的租子,可也散了伙了。
施赵氏气不过,在家里骂了七八天,之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,决定不请佃户了,自己亲自来耕作这六亩田地。这样一来,不用支付给佃户的一半收成,这生计上自然会宽裕很多的。自己再辛苦,也是值得的。
想法自然是好的,可施赵氏家以往一向就是男主外女主内,根本就没怎么种过地,于是一季小麦给她种的七零八落的,等到收割完,她自己也是累瘫了。
知道自己没有本事继续耕作这六亩地的,无法,施赵氏只好再请佃户。可都知道她家为了租子闹的事儿,哪里肯来的,除了同村的施槐花。
说起这施槐花,又是一把辛酸泪。父母双亡,年仅十三岁的她带着弟妹独自过活已经四五年了。不过万幸的事,当初分家的时候还分到了两间砖木瓦房,不至于居无定所的。再加上爷爷奶奶叔伯婶娘时常的也会接济一二,她再打点零工,或是去周围的湖荡里挖些菱藕茭白网些鱼虾的,日子还算勉强维持的下去。虽说吃不饱,可也饿不死。可这姑娘也是个好强的,不怕苦不怕累,也想租地来种。可因着是个女孩子,年纪又小,没人肯租地与她。
这回听说施赵氏家的地没人肯租,她便想去碰碰运气,即便是四六派分,她也是情愿的。寻上了自家爷爷伯叔,把这话一说,几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同意的,可施槐花却是坚持的。见说不通,大伯又要把自家的地给施槐花种,施槐花自然不肯的,只求了众人许她去租施赵氏家的地。
施赵氏那头眼见都快插秧了,还是没人来应租,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。突然施槐花过来了,把来意一说。施赵氏虽欢喜可也心里没数,她虽则知道这施槐花能干肯干,可这到底六亩地呢,有的大男人都种不了的,遑论一个小丫头片子。
施槐花好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,哪里肯轻易放弃的,求了两天,终于求得施赵氏松了口。不过施赵氏这回精明了,找里长立下了文书,因着秧苗已是自己插下了,所以要四六派分。里长虽不喜施赵氏这做派,可见施槐花欣然接受了,也只好作罢,写下了文书。
为这六亩地,施槐花每天天不亮就上田,天黑了才回家。不仅她自己,连才八岁的大弟也是跟出跟进的,好给施槐花搭把手。
可是没多久,施槐花就发现田里的稻叶高矮不齐容易倒伏,急得什么似的。四处请教,用尽了各种办法,差点没住在田里。好容易等到灌浆的时节,别人家的一天一天的垂了头,而这六亩地的稻谷却只有一层壳,里头什么也没有。
施槐花傻眼了,施赵氏也傻眼了,拽着施槐花又打又骂的,要施槐花赔偿她的损失,又闹到了族长里长那。
里长并本家的族长族老凑在一起细细研究后,却发现原来这问题是出在种子上的。倒不是种子不好,而是没有保管好,受潮了。
如此一来,这责任自然不在施槐花了,施槐花的伯叔们又追着施赵氏讨要工钱。种子是你没保管妥当,我们家大侄女辛辛苦苦小半年总不能白忙活的。
施赵氏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出了错的,又牵扯到了之前的那个佃户身上,觉着是那个佃户故意害她,作难她。又说里长族长族老们欺负她一个寡妇,等等等等的,总之全村的人都有了不是了。
种粮种菜,种子的优劣已经是占了收成好坏的先机了。上辈子还可以上种子店购买种子。可这时候,种子一般都是农户们自给自足,基本上就没有出售的,因此每种作物的留种便是每户农家再上心不过的事儿了。
可即便再小心谨慎,也难免会发生施赵氏家的这种情况的。
施家荡,这个荡字把这个小村庄的地理优势表现的淋漓尽致。一大片大大小小的浅水湖荡,带给了这座小村落肥沃的土壤和丰饶的水产资源。
可贞等人坐在马车上都没有下车,只让黄管事去寻了此处的里长并族长,若是方便再做登门。
可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,就听到远远的有喧闹声哭泣声传来了。可贞挑起帘子往外看去,只见一群人闹哄哄急匆匆往这边走来,有男有女,还有黄管事。
黄管事快步过来隔着车帘禀告,可贞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那群人里就有里长、族长族老并那位施赵氏和一些亲戚们。
原来刚刚黄管事找上门去的时候,施赵氏正为了灌溉银钱的事儿在和里长大闹。里长众人听闻大东家来了,自然是要整理衣裳往这赶的,只是这施赵氏却闹腾的厉害,哪里肯离开的,便一路哭哭啼啼的跟了过来。
黄管事刚刚说完,还没给可贞反应的时间,那群人已是到了跟前了。这种时候,可贞自是不用出面的,白氏苏怀远也不会肯,只看着苏怀远下了马车,和众人寒暄。
不过可贞也没料到,苏怀远还真是认得这些人的,倒是大大的惊讶了一把。